,款款舞动,浑然忘我。少顷,忽闻身后有笛声响起,俨然是和她所唱之曲。凤音惶然回首,见吹笛的正是以往高高在上的老爷子。
老爷子暂停按笛,说了声“继续”,笛声又起。凤音回神过来,遵嘱继续唱。
仅过半月,凤音便在宅中登台,与三公子搭了出《惊梦》。台上丽娘梦梅形神俱佳,老爷子捋须颔首,若有笑意。宅中诸人顿时改变了脸色,对凤音多有奉承。
凤音日子似乎好过多了,还有人私下称她“三少奶”。她偶尔也会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,抚摸着手镯上的松石花牌、凤穿牡丹,不知不觉,唇角上扬。
三公子一直没续弦,但也从未向她提过婚礼的事。她就这样非妻非妾地住在大宅子里,直到外面天翻地覆,换了江山。
“听说,新政府规定,从今往后国人结婚,只能一夫一妻。”老爷子的四姨太这样说。
老爷子在她的按摩下闭目养神,随意应了声“唔”。
“老爷,三公子媳妇没了这么多年,逢年过节没过人张罗,毕竟不像话。凤姑娘在宅中这些年,人也本分,新政府既不许纳妾,咱们就让三公子正式娶了凤姑娘,从此安心过日子罢。”四姨太建议。
老爷子忽然怒斥:“闭嘴!这是你该说的话么?”
四姨太噤声。没过多久,宅中又起风言风语,众人大多都在幸灾乐祸,说凤音麻雀变凤凰梦想成空,“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,谁会娶个戏子做正室”。
五小姐为三公子出主意:“你们私奔吧,去国外住几年,生两个孩子再回来,到时谁会不承认凤音是你太太。”
三公子无言,不置可否。
凤音佯装未觉,还是低眉陪着三公子。直到有一天,有穿新政府制服的人来到大宅,询问其中所居者的关系。面对“她是你什么人”的问题,三公子凝视凤音许久后,面无表情地应以二字:“朋友。”
凤音哑然失笑。数年来朝夕相伴,原来她只是他的“朋友”。曾经的海誓山盟,原来不过是戏中台词。
不久后有早年戏班的搭档寻到大宅来,说他们现在成立了一个正规黄梅戏剧团,希望她可以出山相助。
“我觉得,挺好的……在这宅子里住久了也闷得慌……我还是想唱黄梅调……不如,试试?”凤音与三公子商量,满目期待地看着他。
三公子沉默半晌,最后回答:“行。”
所有跳跃着的烛光和希望在她目中瞬间黯淡。他不知道么?她期待的原是他的阻止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帖三公子说。
髓难地笑笑:“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谁……我们只是偶然遇见,便搭了一出戏。”
而这次,是她入戏比较深。
翌日晨,她仅带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便步出了与三公子同居数年的院落。启程时宅中大多数人尚在沉睡。
一个为她收拾房间的女仆追了出来:“凤姑娘,你的手镯。”
她默然回首,盯着手镯看,却迟迟未接。女仆不耐烦,垂手把手镯扔在地上,然后伸臂两下一拉门扉,“哐当”一声把凤音和手镯都关了这朱门绣户之外。
凤音低目凝视那被弃于落尘地面的手镯,霎那间忽然觉得上面的凤凰如此瘦弱,看上去全不似鸟中之王。
“或者,它一直都只是只雏鸟罢……凤穿牡丹,也只是一场错觉。”
凤音没有俯身去拾,抱着行囊,头也不回地踏上前途未卜的去路。
注:题图拍摄于南京甘家大院窗棂前。本文部分取材于黄梅戏名伶严凤英与甘家公子甘律之旧事,以小说笔法写成,有改编,有虚构。
摄影/施夏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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